戀曲1990——東大浦口“知青”故事

發(fā)布時間：2024-11-19作者來源：戴輝瀏覽：1532

1、愿你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

2020年疫情中，恰逢我們班入學30周年，同學們采用視頻會議進行了聚會。30年前，我們還是青澀少年，有三位同學僅16歲。30年后，我們分布在祖國各地和全世界了。

圖注：1990年入學攝于浦口新區(qū)

圖注：1994年畢業(yè)照，一排中韋鈺院士、右四顧寧院士

2024年11月9日和10日，在東南大學生醫(yī)系40周年慶期間，我們班又有了小團聚，正值畢業(yè)30年。

羅大佑《戀曲1990》中唱到：

輕飄飄的舊時光，就這么溜走，轉(zhuǎn)頭回去看看時，已匆匆數(shù)（十）年。蒼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飄泊，尋尋覓覓長相守，是我的腳步。人生難得再次尋覓相知的伴侶（同學），生命終究難舍藍藍的白云天。

對于東大90級的同學來說，最值得一提的莫過于是“新區(qū)第一屆”了，美名其曰“拓荒牛”。1990年9月，東大浦口校區(qū)啟用，1500名新生入駐，開始了新時代的“上山下鄉(xiāng)”。這里沒有上屆老生，只有初出茅廬的我們。入校時，路才澆灌好，工人們還在緊張地鋪路邊的草皮。我們班同學還自告奮勇去植過不少樹，初生的小樹如同“牙簽”一般。轉(zhuǎn)眼30多年過去，俱都是大樹了。

學校對面是交通專科學校（后來并入東大），附近南大的浦口新區(qū)還在建設，1993年正式啟用。“浦口大學”的縮寫PKU對標北京大學（PEKING UNIVERSITY），同學就是PKUer了。

大一基礎課延續(xù)了高中的數(shù)物化英，也有人叫這里是“浦口高中”或“高四”。山里的生活并不豐富，我們總在是倒數(shù)搬到市區(qū)本部的時間，但是時光總可以改變一切，青蔥歲月變成美好回憶。

到2006年為止，共有6萬名學生曾經(jīng)在浦口校區(qū)學習和生活，呆浦口的時間從一年延長到兩年，最后居然到了三年。南京市民于1997-99在浦口呆了足足兩年，然后去追逐音樂夢想。

2、“寬口徑培養(yǎng)”，干什么的都有

當年有個影響很廣的傳說：計算機專業(yè)供過于求，生物是21世紀的科學。不知道是哪個混子寫的，我恨不得抓他出來暴打一頓。因為這個傳言，那幾年生物相關專業(yè)的招分都非常高。班上30余人，保送的就有十來個，都來自江浙名校，《作文通訊》里，吳霆發(fā)表過《后羿逐日賦》。還有好些同學來自北、上、廣這樣的超級大城市，見多識廣，甚至和外國人說過話（我之前見都沒見過）。我這樣18線內(nèi)地縣城來的“小鎮(zhèn)做題家”深感壓力。

生醫(yī)系的大部分課程和電子類專業(yè)大同小異，當年清華和西交的這個專業(yè)干脆就在電子系里。韋鈺院士是新中國第一個電子學女博士。后來我們還學了《人體解剖學》、化學（無機、有機、生化）等課程，“寬口徑”培養(yǎng)，讓我們系學生畢業(yè)后干什么的都有。

我們上的是《數(shù)學分析》而不是難度略低的《高等數(shù)學》。老師講課象天書一樣，教材還是手寫油印的，我有時候要抄孫亮的作業(yè)。考試之前“抱佛腳”，去圖書館借了經(jīng)典的《高等數(shù)學》教材，將后面的習題一道道地做一遍，結(jié)果期末考試成績還不錯。這個方法在大二學《高等物理》時候也用到了，借了淺顯的大專物理教材來打基礎。

[敏感詞]演員張頌文在電視劇中自學《高等有機化學》來制毒的情節(jié)又讓我想起了往事！

《無機化學》與《有機化學》都要去本部上（似乎是55樓）。化學實驗要反應好幾個小時，我偷偷出門去新街口逛街，被女老師捉住批評了一通。返程時在偉大的南京長江大橋經(jīng)常堵車，當年只一個過江通道，夕陽照在滾滾長江上，泛起了金光。

英語入學測試那天我有點不舒服，做了半個小時就交卷了，當了“快槍手”。大學英語教材內(nèi)容枯燥，我一篇課文也不記得，反而是新概念英語里很多好玩的文章至今記憶猶新。我去新街口買了一臺京華單放機，本想學英語，結(jié)果主要在聽流行音樂。我還買了一部短波收音機，本想聽慢速英語，結(jié)果也是聽歌了。

新區(qū)當時還沒機房，沒有開計算機課。知乎上有人評論，新區(qū)后來修了機房，但要走一段山路，女生不敢一個人走，386要去搶，搶不著的就用286了。

1982年，南工利用世界銀行貸款從美國進口了價值160萬美元的Honeywell公司DPS8/52中型計算機系統(tǒng)，我們是最后一批用戶。

東大官網(wǎng)登載的《永遠難以忘懷的人》描繪了老師們的不易。

自從1990年首批學生入駐浦口校區(qū)后，無論是風霜雨雪，還是夏冬炎寒，我校基礎課系及相關院系的可敬的老師們以嚴謹?shù)闹螌W態(tài)度，崇高的敬業(yè)精神，不僅教育學生如何獲取知識、做好學問，更以自己的言行舉止、人格魅力啟迪學生怎樣做事和做人。忘不了，天氣突變、風雪交加，為了保證第二天正常教學，有的老師顧不上回家添增寒衣而留在校區(qū)；忘不了，剛剛分來的女教師乘坐班車雖暈車嘔吐，仍強打精神堅持走上講臺；忘不了，大雪封橋或遇上大橋大修，班車受堵，有的教師步行一個多小時趕往校區(qū)上課，有的教師連續(xù)數(shù)天住在校區(qū)；忘不了，體育系的老師為了學生早操，他們前一天晚上就要住在浦口校區(qū)……正是這些可敬可愛的教師，用崇高的師德師風鑄造了東南大學的師魂，帶動了校區(qū)良好學風的形成。在浦口校區(qū)任課教師中涌現(xiàn)了象羅慶來等一批教書育人的先進典范。

軍訓打靶獲得“0環(huán)”

剛開始是軍訓15天。走正步、站軍姿，挺苦的。太陽很大，也沒有樹蔭，曬得跟黑炭一樣。

拉練了一次，跑到小山頂上。“敵機”來襲，大家嘻嘻哈哈一窩蜂地躲到了樹叢里。

半夜持槍站崗放哨，充滿警惕，左顧右瞧，卻哪有半點敵影！好容易有人出現(xiàn)，大喝一聲"口令！"，卻是換崗的同學。

圖注：我班男生與數(shù)學系男生

期盼已久的實彈射擊（5發(fā)），我打了個0環(huán)，可能打人家靶子上了，有高手打了48環(huán)。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來個連射痛快。打靶結(jié)束后，大家紛紛去撿了黃澄澄的子彈殼。從此之后，碰到有擺攤打氣球，我都要試一下。

深圳校友會前會長滿志講了個驚心動魄的靶場故事。大概是86年，年輕的南京工學院輔導員顧寧和滿志一起，站在靶場壕溝里，為新生實彈設計報靶。一顆子彈打中了鐵質(zhì)靶桿，彈射出去，正好擦過了顧寧的臉，頓時滿臉鮮血，如果再偏一公分就麻煩了。“必有后福”的顧寧老師科研成就卓著，已經(jīng)是中科院院士了！

圖注：南京工學院的女學生

邊上就是空軍的高射炮陣地，坐上去可轉(zhuǎn)動炮管朝天，還有學生去空軍食堂里蹭飯吃。這里有輝煌歷史。1937年9月25日，位于浦口的高射炮曾“一炮三機”，就是一炮打中一架日軍飛機，機上炸彈爆炸后自行打傷了另外兩架飛機，一并墜落下來。

看了場007《黎明生機》，邦德的車子居然可以發(fā)射兩顆火箭彈。這是我看到的第一部英文原版電影（帶字幕），以前看的都是講著古怪中文的譯制片。

軍訓結(jié)束時來了大閱兵，曾任新區(qū)書記的陳光老師在文章《歲月印記——東大浦口新區(qū)1990》回憶了這個事件。

新生軍訓工作由南京空軍第三訓練團承擔......（1990年）9月29日上午，新區(qū)操場舉行了隆重的閱兵式分列式檢閱。在雄壯的閱兵曲中，在整齊的步伐聲中，1500名軍訓團官兵和東大新區(qū)運行的各項工作，一并接受了檢閱，受到了各方好評。

南大浦口的拓荒牛“西街陽光”寫了一篇《泥濘的記憶：我的浦口大學》，描寫了一段美好的浦口愛情故事，就是從女主軍訓開始。

我們浦口一期（注：1993年入學在浦口呆兩年）的春天，是在迎接94級新生時真正開始的。那時在教學樓主樓大平臺上搭臺迎新，各自按院系迎接94師弟師妹，那個場景與《致青春》電影里的畫面是如出一轍。那個嫡系師妹天性開朗陽光，猶如春風撲面，印象至深。在她們軍訓出發(fā)前，我憑著一張彩色小字條“想你會想我嗎”，一周后收到了她來自軍營的回信。回信帶有矜持，但也不乏讓我有想象空間。于是，我在她們匯報演出那天直奔軍營，混去鼓掌和鼓勵。在一鼓一呼之間，彼此自然多了好感。從此，我們開始了一起自習、一起散步、一起吃飯、一起看落日以及一起走長江大橋甚至一起寫同一本日記等等。雖然，大學期間彼此也有不愉快的插曲，畢業(yè)后也沒有最終走到一起，但那個初戀的過程無疑是最珍貴的。

3、浦口“悶騷”文體活動

新區(qū)文藝晚會上，高東升跳勁舞的時候，皮帶突然崩斷了，只好一手提著褲子，一邊狂扭腰肢，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醫(yī)院子弟李江山表演了小品《拔牙》，拿老虎鉗拔牙的夸張動作讓我有了多年陰影。

記得數(shù)學系張嚴吉他彈奏演唱過一首《燭光里的媽媽》。七年之后，這塊土地上逐漸有了一些校園歌手，喜歡聽收音機里的Pink Floyd、Nirvana、Dire straits、羅大佑、黑豹、Beyond。

排球賽中，我班女生人數(shù)多（10位女生），在小系里頗占優(yōu)勢，從首都北京來的崔耿任主攻手。男生們成了啦啦隊，高東升嗓門大、肢體動作豐富，常可以擾亂對手的情緒。這個優(yōu)勢保持到了二年級。

圖注：我班青春女生94年畢業(yè)前合影，從此各奔東西

新區(qū)有個乒乓球賽，我班有三位高手：瑤子（付瑤）、小狼（王忠民）、老四（程杰）。

我小時候是在洗衣臺上打球的，水平實在太不入流。很多年后，我有幸見了鄧亞萍，談了我的心得：搞不清對方的旋球方向，我就用光板去接。她說：正因為如此，正式比賽不讓用光板。

付瑤和孫亮是廣播站里字正腔圓的播音員。我出于對電子設備的熱愛去當了個機務，特權(quán)就是可以放自己喜歡的音樂，如《鄉(xiāng)愁四韻》、《失戀陣線聯(lián)盟》。有天早上不幸起來遲了，發(fā)瘋地從宿舍跑過去，看到一操場的人都整齊地站在那里等我。

因為老家是方言教學，我連“黃王”都分不清楚，為糾正普通話和英語的發(fā)音，后來努力了整整七年。韋鈺院士專研腦科學，兒童的學習能力很強，小時候練習音準、節(jié)奏感、平衡，事半功倍。

新區(qū)搞了個書法比賽，我寫了個隸書，拿了二等獎。

交誼舞是人類發(fā)明的最大詭計，新區(qū)開了培訓班但我不好意思去（心里有鬼），到本部之后才狠下心腸學習，也一度樂此不疲。我有心得：（邀請舞伴時對方）拒絕我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接受我才是意料之外的喜悅！因此本次都喜悅而歸。1984年入學南大外語系的投資人徐新回到母校講演時講了一個故事：最難忘的還是第一次參加南大的舞會，我們宿舍8個女生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滿心歡喜的去了，站了很久，居然沒有人來請我們，后來總算有個化學系的男生勇敢的請了我，雖然我已經(jīng)不記得他的名字了，但是至今我還心存感激……

學校還在蓋高樓，有座高高的塔吊。聯(lián)系了建筑公司的線人，同學們包括女生們都坐吊籠上去，站在橫臂（也叫大臂，可以走一段）上眺望大山美景。前些天，湯瑩回憶說，她突然發(fā)現(xiàn)用來壯膽的男生們不見了，只有她一人在高高的塔吊頂上。問題來了：他們是穿越去了嗎？

穿越劇中的美國布魯克林大橋

有一位老生來新區(qū)串門，他叫唐咚。他說自己逃了菲律賓外教的英語口語課，在校園里閑逛，結(jié)果上課時老師看到了他，就說：Look, Tang Dong is walking！他后來留校當了輔導員，卻想南下深圳，提出辭職卻被除名。他和同學池家武聯(lián)袂創(chuàng)業(yè)成功，是科創(chuàng)板上市公司上海步科。這樣看來，他就是東大版的“俞敏洪”了。前些年，他專程去南京和當年給他“除名處分”的校領導喝了一頓大酒，相逢一笑泯恩仇！

圖注：中科院顧寧院士（右二）和上海步科董事長唐咚（左二）都當過輔導員

剛調(diào)任中國礦業(yè)大學書記的劉波老師，90年畢業(yè)后來新區(qū)任輔導員。我買了本性格分析方面的閑書來看，她象大姐姐一樣建議我將精力聚焦在學習上，我聽從了她的建議。《非誠勿擾》的光頭樂嘉用的就是性格分析的理論。

由于種地不如打工的收益高，浦口農(nóng)田水稻到秋收的時候，缺乏人手。學校組織我們這些會割水稻的學生去幫忙收割。這是我最后一次使用鐮刀下地耕種。

等到我們大二時候，班上同學坐班車集體回新區(qū)看91級的新生（迎新），記得有彭漢川。我又找了同一個中學的儀器科學系學妹在路邊聊天，結(jié)果大巴車里一車人都沖我亂叫亂喊，幸虧我的內(nèi)心無比純潔。

我們?nèi)バ聟^(qū)賣過賀卡，新同學好忽悠得很，將教師節(jié)、國慶節(jié)、圣誕節(jié)、新年、生日賀卡都買了一個遍。不巧讓不茍言笑的陳光書記看到了，做勢來趕我們，只好匆忙撤退。

前兩年，左惟書記到深圳跟我們說，以后本科生大學一年級都去校本部感受歷史和文化，這真是個好主意！

圖注：輔導員吳竹平老師現(xiàn)在是上海交大教育集團董事長

4、浦口“縱情”山野故事

浦口的夜空里看得到繁星，市區(qū)的夜空則無比嘈雜，這是totally different的兩個不同世界。

浦口全是山，穿山越嶺到東門小鎮(zhèn)，有好些小店鋪，還有一間電影院。電影開場后，電影院工作人員會熱情幫助晚到的觀眾來找座位，服務不錯。晚上回去的時候又要翻山，一路歡聲笑語，就像當年在農(nóng)村看露天電影一樣。

圖注：曾經(jīng)的東門小鎮(zhèn)電影院（作者戴輝攝）

那里有一家開了好多年的理發(fā)店，不管剪什么樣的發(fā)型你只要付五塊錢。“老板和她的妹妹坐在椅子上對著鏡子一言不發(fā)。”

圖注：東門老街上的理發(fā)店（作者戴輝攝）

附近是珍珠泉景區(qū)，有一個班的同學去露營，半夜學校出動大巴將他們?nèi)拷亓嘶貋恚y道擔心半夜里出什么幺蛾子事情？

三毛于91年1月去世。感慨之余，我學著她，背著書包，帶了兩個大饅頭，坐上了浦口的慢車，周游了一天。路上很多農(nóng)人挑擔背筐上車下車。朱自清在浦口火車站留下了《背影》一文。

圖注：劉敦楨率國立中央大學建筑系學生北上參觀測繪古建筑（1930年攝于浦口火車站）

找老鄉(xiāng)是一種社交方式，雷軍講述了讀大學后找仙桃老鄉(xiāng)取經(jīng)的故事。我和數(shù)力系姜薪等一幫湖南老鄉(xiāng)從學校食堂借了一口鍋背著（笑稱“背黑鍋”），到東門小鎮(zhèn)買了些米肉油鹽，路上菜地里采些青菜，淳樸的菜農(nóng)熱情召喚我們隨便摘。到了山里面，掀開小溪里的石頭，捉到好多小石蟹，美美野餐了一頓。

同學們無師自通研究出了釣小龍蝦和螃蟹的玩法。我的手藝太差，有個當?shù)匦∨⒄f我是：呆P！

南大人“西街陽光”在《泥濘的記憶：我的浦口大學》也寫了這樣的故事。

校區(qū)再北邊就是“[敏感詞]”的龍王山。山不在高，有“龍”則靈。不知道這個龍王山名是我們安慰著自己取的，還是之前就有。去龍王山，得翻過學校北邊的圍墻。慢慢地翻的人多了，后來干脆墻上有了大洞。最早發(fā)現(xiàn)可以翻墻去龍王山的，應該是那些在校園水溝里抓小龍蝦的男生。那時，我還不知道有小龍蝦這一物種，后來聽說在校區(qū)體育場北邊可以抓些青蛙，用青蛙腿釣小水溝里的小龍蝦。學校里釣差不多了，自然就想著外面的精彩世界了。

校區(qū)墻外去龍王山路上，會經(jīng)過平房小村莊和數(shù)戶農(nóng)家，一路上草雞、小狗甚至黃牛都會遇到。穿過村莊，還有一個小湖塘。記得我第一次探幽發(fā)現(xiàn)山下湖塘時，感覺自己已然置身山水間，豁然開朗。在那個湖塘，我曾和一哥們兩人光著身子一起跳入水中暢游，上岸起來卻發(fā)現(xiàn)滿身小黑毛。那里過于原生態(tài)，臟得驚人。我還有一次一個猛子潛水，憋了好大一口氣后浮出水面，眼前居然是一頭水牛！大二時我曾帶著一個學妹游玩，還在湖塘邊發(fā)現(xiàn)了一艘“小船”。那是當?shù)厝擞萌齻€柴油桶綁在一起做成的，難看但很實用。當時夕陽西下，兩人湖中泛舟，現(xiàn)在回想都還感覺那畫面極美。后來，女生說我們晚點回去吧。我卻作出了事后追悔莫及的回答，“天快黑了，這邊不安全，早點回吧。”

山里也可能迷路，南大人彭燕在《憶曾經(jīng)的浦口》中描述了這樣的故事。

每次登龍王山也只是在附近一帶走走，不敢迷途，后偶有一次同學起哄斗膽直取未有走過的山路，上山后我們錯了方向，曲折的山路讓我們看不到盡頭，從午后走到傍晚，一直走，一直走，走過去再折回來，重新找路，再走，一直走。走了一身泥，幾乎完全絕望了，還是找不到出路。天越來越黑，山上死寂的像沒有人出現(xiàn)過，膽怯與饑困讓人極度無助，脆弱的大哭出來。沉黑的天空，偶爾會飄過一點亮，那不過是路過的飛機，與事無干。過了很久，最終還是走出了這片山林，象幾個野人奔跑下山，看到那些有燈亮的農(nóng)舍，我們像貪玩的孩子又跳又喊。這是那個時候第一次被自已逼到絕望的經(jīng)歷。有的時候想，在山上那段走來走去找不到路的情景，在畢業(yè)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像社會的一葉扁舟，起起蕩蕩，這樣情景是如此相似。

如果到市區(qū)，要走一段不短的路到泰山新村，后來有三輪突突車提供代步。泰山新村有公交車直通“新馬泰”（新街口——馬群——泰山新村）。泰山新村連接國道寧揚公路，《揚子晚報》說沿路有不少飯店，還有勇敢拿命去攔車的女服務員們，我順著那條國道風塵仆仆地坐公共汽車去過更為偏遠的南京氣象學院（現(xiàn)南京信息工程學院）。順這條路還可以去石化企業(yè)，也有好些高高的煙囪，上面點著火炬（燒掉廢氣），這個景色其實晚上才好看，惠州大亞灣也有“火樹銀花”一景。

男女搭配旅游不累，一些同學在周末去了植物園旅游。我口渴買了一瓶礦泉水，2元錢，這是我人生第一次喝瓶裝水，感到肉疼。剛?cè)雽W時啥社交都沒有，一個月可以只用60元，我畢業(yè)前一個月吃喝玩樂則用到了多達800元。

圖注：女生們的臉上可以掐出水來

電教室里高高吊起的電視里放《走出非洲》，男女二人開著飛機在夕陽中的場景特別的浪漫。

對面航專（后為東大合并）的食堂里放電視連續(xù)劇《決戰(zhàn)玄武門》，一毛錢一張票。去晚了就要從很偏的角度看。看了幾集后才搞清楚，這是西安的玄武門，不是南京的。

在校本部里看電視，還有過兩段悲情故事。1992年的澳星發(fā)射、1993年申奧，大學生組織起來連夜看電視直播，可惜都沒有成功。

本班的集體旅游在1994年畢業(yè)前達到[敏感詞]，一個不落地去了南京植物園和安徽馬鞍山采石磯。男生們對著滾滾長江高呼：好大、好長！運動健將王忠民居然會暈車，王祥富老師還做了盤錄像帶，可惜找不到了。畢業(yè)后，居然還去了一波人包車到安徽九華山旅游。

值得一提的是，內(nèi)部成就了一對伉儷——徐明華和端木霞，祝福你們！

5、和浦口有關的藝術(shù)作品

1983年史蜀君執(zhí)導的青春校園片《女大學生宿舍》改編自喻杉的同名短篇小說。1980年代初，東南大學中文系205號女生宿舍中，五個大學一年級女生由于成長環(huán)境不同而發(fā)生爭執(zhí)，最終相互理解、共同成長。電影實際上是在武漢大學拍攝，也在浙大取景。不知道1988年南京工學院復更名東南大學，是否和這部電影有關系呢？

圖注：電影《女大學生宿舍》劇照

圖注：男大學生宿舍

浦口民風淳樸，影視也很純潔，難以安撫躁動的少年心。上世紀末，有些新區(qū)同學在周末跑去下關電影院看片，跑那么遠一來是因為學校附近看錄象的地方太危險，那時經(jīng)常有東門或者泰山鎮(zhèn)的警察蜀黍查；二來是可以到市里面看看花花世界。

東大歌手“陳小二”寫了一首歌：

“紀念碑旁有一家破舊的電影院（注：下關電影院于2000年拆除），往北走五百米就是南京火車西站，每天都有外地人在直線和曲線之間迷路，氣喘噓噓眼淚模糊奔跑跌倒奔跑。”

浦口火車站邊的浦口碼頭過江是中山碼頭（原名下關碼頭）。

圖注：浦口碼頭到中山碼頭的渡輪，2元一張票（戴輝攝）

同在浦口的南大和東大新區(qū)，在文藝上有了互動，甚至在后來影響了中國歌壇。文章《520，PKUer心中有一個回不去的浦口》里寫了這樣一段故事。

最文藝的PKUer翻出一張過去的CD，那是在南天百貨買的《影秋》（注：2003年南京大學校園民謠專輯）。PKUer不可以沒有聽過《影秋》。《人間一千年》的詞作者是張嘉佳，《秋梧桐》里楊靚的聲音神似王菲，《酒吧敘事體》里肖晨的聲音堪比莫文蔚。《酒吧敘事體》里還有一個聲音，署名陳小二。陳小二，一個聽上去二逼的名字。但你可以倒過來讀，又據(jù)說，他曾化名艾瀟塵。這個名字就像那些年遺忘在浦口的愛情，雖然早已隨著龍王山麓的微風飄散而去。